故乡的你——如明与小丽
如明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近期很长一段时日,常感疲倦,无精打采。
前日独坐家中收到一条信息:如明去世……
如明是故乡同庄的一个哥哥,比我年长几岁,他应是七零后左右的一代人,那个年代出生的人赶上了中国最赤穷时期的末代,童年的回忆里除了冷就是饿。那波孩子只有遗传父母基因强大的才能长得傻大个儿,稍不留神,就会长不起来,没有高海拔。我那时天天算计娘使十里八乡唯一的一台缝纫机用她的旧褂子给我改缝小花裤,可以省二寸布,身高体重均没长足。这想法自然无法与大家达成共识,但,我愿意这样想。这样想童年的回忆是甜的且有了意思。然而常使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今体重可以长足亦可放肆暴增,而身高等量不变。这是数学定律,也是真理!
看看,我总爱胡思乱想,说来说去扯远了,书回正传,说如明哥哥。
如明哥哥傻大个,精瘦。贫穷限制物质,食物直接限制肥胖,七八十年代,大街上没多少胖子,六十年代更少。他书没读几年,在家务农,那年代都穷,他更穷。
稍大点,我读书离家了,对家乡的记忆不多。
从济南读书回来,一个领了两个女孩子的年轻妇女在我家玩,皮肤黑亮,头发也浓密乌黑,绑一条辫子松松垮垮的,胖,中等身高,眉眼带笑有几分秀气,小嘴巴说话甜,人看上去不丑。娘说她是如明哥哥的媳妇。
毕业回家那年,如明哥哥的媳妇在胡同里看孩子,看到我,远远的拖着孩子跑过来,喊着我的乳名,很兴奋的对我说,她入基督教了,定期去望弥撒,都是教人做善事,可以忘记苦恼。她还与我讨论《红楼梦》。两个孩子脏脏的缠着她的腿哭闹。
听她说基督教可以治病,病了不用去医院。
她还说,如明哥哥去打工了。她自己带孩子烦事多,常生病,全身疼,去教会回来就轻松。
他乡漂泊多年,回故里养病时,在路上遇到如明哥哥,他人已中年,依旧高瘦黑,精神很好,看见我很亲,他叫我乳名咧着嘴笑:“可回来了,哥哥现在跑大车,妹妹以后家给我打电话,我跑那边时去拉你回来。不麻烦,很快……”
如明哥哥后来跑这边时真的特意打电话过来问我:“妹妹啊,我在这边拉货,妮儿你回家吧?我过去拉你呀……”听到我说忙回不了时,他反倒安慰我:“没事,别丧气,下次我来时稍上你。”
……
我虽一年之中也回家几次,怎奈时光荏苒,人事多变,慢慢如明哥哥的消息少了,只听说他的两个女儿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了。
微信好友里有如明哥哥,偶尔朋友圈里看到他发的动态,我会很认真的看看,但是没有联系。
人生苦短,匆匆忙忙,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中把家乡的那条小路隐藏在心底,不轻易去走动。
再有如明哥哥的消息时,就是前天早上看到的信息……
……
黄昏时刻,窗前的兰雪花被吹着轻轻摇曳,淡淡的蓝紫色是家乡小路上野花的颜色,香也是淡淡的,似有若无,家乡的味道。偶尔一阵风来,有一朵小小的花飘落在桌上的茶杯边……
如明哥哥的消息我没有与人说起,毕竟我在他乡,谁人识君?
有一天看见故乡的村庄群里,他媳妇的微信名子依旧用如明的名字,群里同乡人说:“如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用他的名字?”……
我沉默的关掉手机,看着窗外,一轮夕阳正在缓缓下沉……
昨天与友人聊天,无意间友人突然间说:“你过来我看看,呀,这里有白头发了”。
……
他年纵使重来此,息得心猿鬓已霜。
静言
小丽
静言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小丽姐姐是我少年的同乡玩伴,长我两三岁,小学时就辍学在家了,那个时代还没有改革开放也没有普及年制义务教育,小小年纪
不上学也只能在家帮父母做些家务活或者田地里劳作。
小丽姐自小就很勤快能干,干瘦(那年代的瘦人很多),鼻梁挺括颧骨微高,深陷眼窝里的细长眼睛炯炯有神,单单的眼皮,嘴唇也薄薄的,虽不是清秀之容却也有点特别。
小丽姐姐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她的父亲是我奶奶的侄子。他们家孩子称父母爹、娘,而不象别家孩子都改叫爸妈了。
她爹青年时就是村长,有几分能力和才气,很有演讲口才,那时村里开大会,还是孩子的我趴在墙头上听到痴迷,忘记回家吃饭。大太阳下望着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幻听下次开大会的通知响彻云霄。我工作后上第一堂课教室里坐满听课的领导、家长、学生而我发挥自如不发抖,就是脑袋里梦游——我成了村长在给他们开大会,那是全村最靓的仔!只是学生都坐着不用趴墙头了。而我站着,不似古代,老夫子坐着讲课,这很有意思。
小丽姐年龄不大就与同村的一个男孩订婚了,两家离的很近,订婚那年男孩子刚初中毕业与我还是同学。小丽姐的个子要比她对象高半头,那年代表达爱的方式大概就是男孩帮对方家里干活,女孩给男孩子织毛衣。小丽姐姐那时常常打各种颜色的毛衣,我去找她玩,也是坐在小凳子上托着嘴巴看她打毛衣,耳朵里听她讲男朋友的事。在她的认知里,她的男友是有文化的人。
我要天天去上学,找小丽姐姐玩的时间就少了。有一段时间晚上寄住在姑姑家,有一次姑姑说起赶乡集时遇到小丽姐姐,邀她来家里吃饭,小丽真能干手巧做饭也不惜力气,帮姑姑做韭菜盒子,擀了一摞的饼皮都不喊累……姑姑说这妮子好,将来婆家有福了。
后来听说她男朋友去了县城上班,小丽姐姐很开心,有时去男友家里帮他父母做家务,她男友下班后也去小丽姐家里吃饭。
我考学那年吧?见小丽姐姐更少了,偶尔一次去找她玩,她家、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丽姐姐坐在门口悄悄流泪,打毛衣的针插在一个小桶里,没有毛线……听人说,她男朋友退婚了。
小丽姐姐的姐姐漂亮聪明,村里的村花级姑娘,嫁到城里,做美容院生意,常帮衬家里,与姐姐比,小丽姐姐有些拙笨。她的哥哥也与同村的姑娘结婚后就分家单过了。
后来小丽姐姐嫁到外村,生了两个孩子,一直在家务农。
小丽姐姐的娘大概四五十岁时得了脑血栓偏瘫了,生活不能自理,没多少年,她爹也退休了不再是村长,照顾老伴的生活起居。村长不大也是官,官海沉浮,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小丽姐姐的娘没几年光景撒手尘寰,留下她爹独自生活。
农村里可休闲玩乐的地方不多,她爹一个人生活也是问题,常骑自行车到处玩,早晨去县城喝碗老豆腐吃两个烧饼,四处逛逛,中午找个小店吃完饭休息一下,广场上找几个老人聊聊天,一天的时光也就混过去了。隔三差五的也去我妈妈家坐着,拉拉家常,不急不慢的日子缓缓混着。小丽姐姐隔段时间回家看看老爹,洗洗涮涮、做做馒头、包子……呆上多半天也就回了。
俗话说:“一个人的日子不是人的日子,”里里外外一个人总是能凑合就算了,饮食作息不规律,没人照顾,孤孤单单的人又老了,再怎么混也不会逍遥舒服。
小丽姐姐的爹不管怎么样也是宦海沉浮一生,家里子女又多,热热闹闹的日子到老年一下成一个人了,难免影单孤苦,无所依靠。
有那么一日黄昏,我正在《西游记》里跟着孙大圣神游,老娘打视频来说:“小丽姐姐的爹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谁也不知道,几天不见人,孩子们打电话无接听,找到家,大门里面反锁着,儿子爬墙进去看,人趴在门口都凉透了,手指扒出了血,……”
老娘说的伤心,几次哽咽,我也心酸难过不已。
人生真的是一个妥协的过程,再执着的事都会不了了之。
在村里小丽姐的爹是我一直敬重的人,也是村里极少的有文化的人,他的离去标志着那个村里老一辈有文化的人的终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望向窗外时,夕阳西下,天涯一片灰褐色……
……
中间回过一次老家,小丽姐姐的哥哥常去我妈妈家坐着,话语不多,很沉默,他还没从丧父之中的悲伤中走出,我猜想他是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自己没能在身边尽孝而自责吧?我也因为那段时间身体有疾,不能久坐,也没有与他聊很多。
父子关系本是血浓于水,人最厚重也无法分割的情感,却在孩子成家立业后反倒疏远,甚而不再关爱,不能相见就见,人世间最大悲哀莫过如此吧?
也许无奈之事莫过于——家庭成员中加入了一个你爱的人,因为妥协你爱的人而冷漠了最爱你的那个人。
其实婚姻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经营好了,是学问,也会皆大欢喜。反之,一地鸡毛飞上天,各种尘世怨恨生其中。
……
那以后没有听到关于小丽姐的任何消息。
现在社会,互联网的时代。不得不承认我们每个人最离不开的东西——手机。
家中闲坐,自然也会看快手,无意间刷到一个中年妇女,枯瘦、高颧骨、挺鼻梁、细长眼睛、齐肩头发中分、大花裙子上面是小豹点的紧身体恤,镜头面前有些目光呆滞,站在果园里,双臂举起拥抱树叶的动作,样子不难看,也有几分时尚和中年妇女的沧桑,“小丽姐!"隔着屏幕,我惊叫了一声,犹如他乡遇故知!
那份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没有半点的迟疑与多想,急忙点赞评论区留言:“小丽姐好!”
但是,她没有回复我。
午夜梦回,细雨如丝,水声潺潺,小丽姐儿时的音容犹在眼前。小小的庭院里美丽的她坐在小凳子上织毛衣,远处高高的天空,彩霞满天飞,像极了小丽姐编织的毛衣——那是她在编织爱情……
小时候我们无比渴望长大,无比渴望成家立业,等长大了,返回童年却成了我们遥不可及的梦。不为年轻,只为孩提时代活着的轻松、无知、懵懂与青涩,亦为孩子那份纯白灿烂不掺假的笑。
如同我们平凡的人,只活着就已拼尽全力,那还有力气去找寻苟且生活中浪漫?
原谅我。现在生活的不够洒脱;原谅我。现在生活的不够勇敢。
原谅我。忘记爱情的颜色。
不过,家乡的你,如同天边的晚霞在我心里美丽着,召唤着我回家乡……(记录者:孙静)
责任编辑:吴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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